于全興挎上攝影包,提起手提包,跟著向導走去:“多長時間能到?”
“得五個多小時。”
綁著三角架的攝影包里有一臺哈蘇120相機、一臺尼康D3數(shù)碼相機、兩臺相機的配套鏡頭、盡量多帶的膠卷,還有一臺筆記本電腦。手提包里裝著衣服、藥品、幾瓶礦泉水和方便面。
每年的寒暑假,于全興都要帶上這身行頭,到中國西部最窮的處所去,用鏡頭記錄當?shù)刎毨赣H的生存狀態(tài)。他此行的身份是紀實攝影師,職業(yè)身份卻是天津師范大學消息傳播學院教授。
拍攝貧困母親,這單一的主題攝影,于全興做了10年。從天津出發(fā),達到西部某貧困地區(qū),完成拍攝后返回天津,這就算是走了一個來回。10年中,這樣的來來回回,于全興有過21次,其間訪問了64個貧困縣、267個村寨,拍攝過820位貧困母親。
于全興盼望,通過展現(xiàn)貧困母親的生存狀態(tài),引起廣泛關注,使她們能夠得到救助善款,從而擺脫貧困。他自己也在每次采訪結束后,把隨身衣物、藥品全部捐掉,只留下回程夠用的路費。有一次沒算計好,錢全都捐沒了,只好借錢回家。
10年前,頭一次去西部時,于全興還是天津家庭報社的職業(yè)攝影記者,其攝影任務是接收“幸福工程”全國組委會的委派。當時,以“救助貧困”母親為宗旨的工程,已開端了6年。
那是在2001年1月,元旦剛過,于全興就從天津出發(fā),1月3日到了西寧,4日到了玉樹,帶上抗高原反應藥和氧氣袋,乘吉普車,登上海拔4300米的鄂拉山,然后頂著風雪持續(xù)翻越巴顏喀拉山,直到7日中午才到了海拔4700米的結隆鄉(xiāng):此行的目標地。
高原反應越來越嚴重,頭疼,頭暈,腦袋像個大氣球,越來越脹,一跳一跳,像針扎一樣疼。于全興望著前方,感到“白色大地像一塊裹尸布鋪蓋在我未知的旅途上”。
“我真的害怕了,”于全興回想當時的心情說,“我懊悔了!
就在這時,于全興遇見了才仁巴毛母女。
那是個“冬窩子”,土坯壘的,門很矮,屋里很暗,有個土砌的鍋臺,還有些破破爛爛的東西,沒有床,睡覺就在地上一躺。于全興進門的時候,見一個女孩蹲在門口,一手用力頂著腹部,臉色青黃。她叫阿夏·巴青才仁,是才仁巴毛的女兒。一年前,才仁巴毛的丈夫逝世,女兒成為家里重要勞力。
“怎么啦孩子?”于全興問!岸亲犹邸P〔。”母親說。
巴青才仁9歲時就常鬧肚子疼,可她知道家里沒錢,疼起來就拿手頂頂痛處,從來不哭,也從不請求治病。疼得輕些時就干家務,不疼了就到山上去挖冬蟲夏草。10年前,蟲草很便宜,130根才賣390元。
“怎么不到醫(yī)院去檢查一下?”于全興問。
“哪有錢嘛?”母親說著,用手抹了抹眼睛。
“到鄉(xiāng)里的保健站檢查一下也好啊!
“哪有錢嘛?”母親說,還是同樣的4個字。
“在這種情況下,我感到拍攝、采訪都是次要的,”于全興后來說,“我當時就決定,帶巴青才仁到州上去看病!
帶著巴青才仁上車后,于全興給她的母親留下150元,讓她置辦些年貨。她雙手合十,高高地舉過火頂。那是個祈福的姿勢。
去醫(yī)院的中途,在小鎮(zhèn)歇息的時候,于全興把一個蘋果遞給巴青才仁,她接過蘋果,審視著,好久,這才輕輕咬了一小口,然后便把蘋果塞進了袍子里。于全興不懂藏語,示意她持續(xù)吃,可她無論如何不肯把蘋果再拿出來。于全興找來翻譯詢問,這才明白:巴青才仁要把蘋果帶回家,給媽媽嘗一嘗。
于全興拿出帶在身邊的所有水果,讓翻譯告訴她,這些都帶回去。“但你必須把這個蘋果吃了!”于全興幾乎朝她喊起來,然后就跑出屋子,拼命吸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腦袋里亂得一片空白。 相關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