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謨:為了解決這個難題,我隱秘地比照牛頓體系而預設了幾個不可懷疑的假定,即人性、同情和趨樂避苦的本能。物理存在物的運動和變化以力的作用為動因,道德存在物的激情活動就有“快樂和不快的感受”為動因;自然領域以萬有引力定律為萬物普遍聯(lián)系、和諧的根據,精神領域就有以人性為基礎的“同情”作為人心之間相互溝通、整個社會獲致和平和秩序的根據。我主張,我們只能貢獻出一幅心理的地圖,把人的心靈的各種部分和能力描寫出來。如果能知道人的心靈的各種作用,把它們互相分離開并歸在適當?shù)捻椖肯,把它們在作為反省和研究的對象時所呈現(xiàn)的那種紛亂情形改正了,那已經是一部分不少的科學工作了。
哈耶克:據此,您激烈批評了唯理論哲學的方法論原則,認為它把人當作一個有理性的東西加以考察,將人性作為一個可以靜思、精密分析的題目,由特殊的例證抽象出概括的原則,并由盲目接受的原理而繼續(xù)推論出殘缺的理論,而不顧這種推論的結論是否與常識相悖。這種虛玄的推理不僅很容易陷入錯誤,而且給哲學本身帶來了恥辱。您指出,人類行為的最終目標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用理性來解釋,而應歸結為人的情感的選擇,而且這種情感活動不依賴于理智的機能。理性的作用只在于支持已作出的決定,而不是作決定。但是,您并不反對一切理性的推理和概括,而是強調這些推理和概括必須建立在經驗的基礎之上。
毋庸置疑,這場反對唯理主義的運動的始作俑者乃是曼德維爾,但是這場運動的全面展開卻是經由孟德斯鳩,特別是您、塔克、弗格森和斯密等人的積極努力才得以實現(xiàn)。
我主張的“進化論理性主義”,一方面表現(xiàn)為對主要是由一些蘇格蘭道德哲學家所明確闡明的普通法法理學中的思想,其間最為重要的則是您的理論。正如自己在《自由秩序原理》中講的:我們所必須繼承并推進的乃是休謨所開創(chuàng)的工作,他曾運用啟蒙運動自身造就的武器去反對啟蒙運動并開一代先河,運用理性分析的方法去削弱種種對理性的訴求。理性的有效性和成長性是有條件的。人類理性能力的提升并非來自理性本身,而是來自一些“理性不及”的規(guī)則。這一點在后續(xù)討論中會講到。另一方面,是在對立基于笛卡爾式唯理主義的“法國啟蒙運動傳統(tǒng)”的批判中加以確立的。在這個“建構論唯理主義”傳統(tǒng)中,最為知名的代表人物是笛卡爾、百科全書派的學者和盧梭、重農學派人士和孔多塞等人。他們認為,理性是一切的標準,從而把絕對、普遍、客觀的知識等同于教條,忽視了經驗的、相對的、偶然的知識,視所有人類制度為某個人格化的產物。
休謨:康德在哲學史上的重大貢獻之一,是受我的影響提出了理性的限度問題。您則在無形中沿著康德路子向前走,將他的觀點向更遠處推了一步。我從您的全部著作中隨時隨處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憂慮,對“致命的自負”帶來的可怕危險有一種高度的警惕?梢园涯@種進化論理性主義表述為“個人理性受制于特定的社會生活進程”,核心是個人理性在理解它自身運作的能力方面有著一種邏輯上的局限,這是因為它永遠無法離開它本身而檢視自身的運作;個人理性在認識社會生活的作用方面也存在著極大的限度,這是因為它是一種植根于由行為規(guī)則構成的社會結構之中的系統(tǒng),所以它無法達致那種能將自上而下地審視社會生活并做出評價的地位。您確立的關于理性的總的立場是,“我們所努力為之的乃是對理性的捍衛(wèi),以防理性被那些并不知道理性得以有效發(fā)揮作用且得以持續(xù)發(fā)展的條件的人濫用”。
您經歷了神奇的穿越,可能也累了,下午稍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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