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蘭成在“分析”彼時之思想,沒有絲毫的“自責”,就像在《禪是一枝花》中,大談禪的美好境,他不能正視生活和人生的苦難,同樣,在男女之間他也同樣不能正視愛的義務,他的惟一擺脫方法便是“逃遁”,以所謂的心靈的逃遁迴避現(xiàn)實中的一切。這便是中國文人式的最妙不可言的一種人生態(tài)度。胡蘭成便以這種禪意盎然的哲學理念來擺脫,來自圓其“選擇”之必定。
歷史上的大事,也每是好漢英雄到了危難的絕地,哪里還有選擇,連什么都沒有得可以想了,此時惟有聽天,而忽然開出了新運,所以多是聽一聲慚愧,余悸猶在,已喜在心頭。
歷史上的好漢英雄做天下國家的大事,事到其間不容他揀擇做或不做(《趙州至道無難》)
這便是胡蘭成自我寬容,而并無懊悔的根源所在。
流亡在溫州的日子,除了于輕浮于情感之游戲中略得快慰,冷淡的光景畢竟不是胡蘭成這樣才子可以安于的現(xiàn)狀,他試著重新構(gòu)起同“外世”的網(wǎng)絡,又總是憂心忡忡,這種恐慌與苦悶是亂世文人的風行病。他化名張嘉儀,“冒愛玲的家世”,身為豐潤的女婿這倒也是順水的事。他首先“勾結(jié)”上了當?shù)孛迍⒕俺。去劉家訪問,老先生說:我這里平常不要年輕人來,因為這班人總是想利用。給“張嘉儀”迎臉一個下馬威。胡當時“聽了一驚”。接著他又以“張嘉儀”的名同梁漱溟等人通信,差點兒被梁推薦進了京城。只是他“生不逢時”,只能依然持續(xù)著他的“流亡”流浪的生活。談起溫州時的恐慌,《今生今世》里有一段記敘:“忽一日午后,院門口進來二人尋問張嘉儀先生,我驚得魂靈出頂,想著莫會是來查緝我的……”本來是吳鷺山和夏承燾二位來訪。
《今生今世》中還有這樣的一個情節(jié),胡蘭成買了兩本書,《清嘉錄》和《圣經(jīng)》給來溫州看他的張愛玲。張愛玲一個人在旅館里,一氣把《舊約》看完一半。她嘆息道:“以色列人這個民族真是巨大的”。但在胡蘭成看來,“以色列人與我何干,況又《圣經(jīng)》是書本上的事”。張愛玲在同他談著“書本”上的事,胡蘭成則在意的是圖觀賞眼前的說話人,“這般可喜娘罕曾見”。“而且愛玲是把《舊約》這樣的好書,亦看過了當即叫我拿回去,連臺子上亦不教留,她就是這樣干凈的一個人”。作為一個基督徒,我不得不在意這一情節(jié)并由此發(fā)出他們二人這樣與上帝擦肩而過的嘆息。胡蘭成曾在教會學校上學,但他給張愛玲《圣經(jīng)》只不過將其當作一本美好的文學作品。而一位姊妹說:張愛玲對《圣經(jīng)》的態(tài)度就是因為是胡蘭成給她的,而不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
在情愛,胡蘭成同樣以他慣有的態(tài)度處之,他也曾與張愛玲說“小周”同他的“艷事”。他認為“一夫一婦原是人倫之正,但亦每有好花開出墻外,我不曾想到要避嫌,愛玲這樣吝嗇,亦糊涂得不知道嫉妒”,(《兩地》)。
對于這樣的一個男人,張愛玲果真是糊涂還是無奈或麻痹地無所謂,但這一切已注明她的結(jié)局的悲劇定位,同樣,這樣的一個毫無義務感的男人,他的“下水”也便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再說胡蘭成
胡蘭成的文字在內(nèi)地出版,同時聽到了身邊人的兩種聲音:一是驚嘆沈從文、周知堂之外,胡氏文字的精巧慧美,甚至認為胡的才干比張愛玲更是了得。其次,便是責備胡的人格,更認為像胡這樣的漢奸的書是不應當在大陸出版的。這種純摯的民族主義情結(jié)在今天已成為許多文化人的“人格象征”。
所謂“漢奸”問題,自然是歷史問題。我并不主意“健忘”,而中國人恰恰愛好健忘,遠可大做“漢奸”文章,沒有寬容;而近則可將文革忘得一干而凈。
對于胡蘭成的“鄙棄”,雖有“卿本佳人,奈何作賊”之嘆,而在我并非因他的下水,因為胡氏的作為是中國文人脆弱自私的典范。
說到胡蘭成的才情,文字之外,我開端留心他的書翰。據(jù)說胡蘭成曾在滬浙一帶賣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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